一年一次的复查中，李维蓉的肺部又出现毛玻璃结节，肾脏的癌细胞可能转移了！
医生叮嘱“3个月复查”，现在已经远远超过复查时间，李维蓉还是没能腾出时间。年底了，自己负责的民政这块的事儿多，“算了，6个月的时候再去吧。”
50岁的李维蓉是泸州市合江县尧坝镇民政办的工作人员，4年前确诊肾癌后，右肾被切除，但很快又回到岗位上。年，丈夫巫显通也回到同一个镇上最贫困的天堂坝村任村支书。不幸的是，一年后，丈夫也因为脑梗命悬一线。就在这一年，李维蓉主动申请到丈夫所在村子对口联系扶贫。
过去一年，这对从死亡线边缘走过的夫妻，双双奔走在扶贫一线。
患病
妻子：确诊肾癌，右肾全切
丈夫：突发脑梗，连笔都握不住
年9月，忙着录入残疾人数据的李维蓉一连多天都觉得背痛、腰痛，以为是自己加班坐太多，但医生听了后却医院看看。医院一检查，发现右肾上有一个3.4x3.5厘米的肿瘤，必须尽快手术。
那时，正是工作最关键的时候，李维蓉强忍着疼痛，加班医院。半个多月，肿瘤就长到4.5x5.5厘米，李维蓉接受了右肾全切手术。术后没有多久，她又回到工作岗位……
同样在尧坝镇，还有一个公认的“铁人”，就是天堂坝村村支部书记巫显通，李维蓉的丈夫。年3月，巫显通辞去月薪近元的职高教师工作，回到土生土长的天堂坝村当“管家”。一年时间，摩托车跑了1万多公里，巫显通笑称：“我们天堂坝村的山路碾烂了，怕是有我一份责任。”
10月13日上午，巫显通和县、镇领导去了纳溪区，协商天堂坝村到纳溪大旺最后米的断头路硬化，“打通了，尧坝古镇跟纳溪的竹海、温泉就连在一起了。”下午，回镇里开扶贫工作推进会的巫显通对妻子李维蓉说，自己的右手握不住笔，医院看看。当天是周五，巫显通想了想，周一督察组要来检查扶贫工作，点名要看天堂坝村，拖到检查完了再去吧。
第二天，在政府会议室完善资料的巫显通右手已经抬不起来，只能让李维蓉和文书写材料，必须签字的地方，巫显通用左手抱住右手，推着手画上名字。晚饭前，巫显通接到电话，一户村民的孩子出了意外，需要他去泸州城区慰问。勉强用勺子把饭菜送到嘴里，还是落了一桌子，巫显通匆匆吃过饭就往城里赶。
李维蓉不放心，请一同前往的领导医院。第二天，以为挂号拿完药就回家的巫显通确诊为脑梗。
神经内科的医生气急败坏地骂了他一通，“右手都瘫痪了，你到底要命还是要工作？”随后，巫显通被救护医院住院部。“我晓得脑梗凶得很，有个亲戚就是脑出血走的。”巫显通说，直到别人都说自己眼睛一大一小、说话说不清、右脚也是拖起的，自己才觉察出不对。
医院的巫显通也不“老实”，照顾自己的儿子一转身，他就给村里打电话，“路硬化得怎样了？危房改造的材料运进去没？”医院住了11天，巫显通就闹着出了院，赶上全县的脱贫攻坚推进会。
扶贫
丈夫：辞职回最穷的乡当支书
妻子：主动请缨陪丈夫扶贫
天堂坝村，有着一个漂亮的名字，漫山遍野的竹子绿意缭绕、空气清新。但在巫显通的工作笔记里，天堂坝村的标签，是面积最大、人最少、路最远山区贫困村，全村户，就有户贫困户，其中多户都居住在需要改造或者重修的危房中。
村里山高路远，有多远呢？巫显通说，李维蓉帮扶的贫困户在这边山头，自己站在那边的山头能遥遥地望着，声音大点还能喊答应，但要碰头，上山下山，足足得走一个多小时。
年3月，镇领导给巫显通做工作，让他回来担任天堂坝村的村支书，对于自己土生土长的村子，一直到结婚生子后才搬到镇上的巫显通是念旧的。“别人有本事，出钱修路修桥，我没得钱，只能做点自己能做的事。”巫显通说，自己也考虑到，妻子手术后身体不好，回来也有个照应。那时候，巫显通在城里一所职高担任管理岗，工资近元，而村支书的工资，每个月元。“没考虑钱多少的事，就是想做点事情。”巫显通说。
丈夫工资少了一大截，怎么维持治疗？李维蓉说，自己是年的时候患病，手术后肿瘤切很干净，后续也没有化疗放疗，只需要持续吃药即可。
天堂坝村山高路险，交通等基础条件差，年，全县脱贫摘帽进入攻坚阶段，严格打表考核。年年底，合江县脱贫攻坚工作接受验收检查，全县要脱贫摘帽，硬条件就是贫困发生率要比全省规定的3%还低一个点。一回村，巫显通就接到重担子，通村通社公路硬化、贫困户易地扶贫搬迁、CD级危房改造、低保政策落实，经手的工作千头万绪，事事件件都不轻松。
年，李维蓉为了支持丈夫工作，主动申请把自己对口联系帮扶的困难户调整到天堂坝村。抽签结果，李维蓉对口联系的6户都在最远山头，当时还没有公路硬化，最近的一户，李维蓉也要走上45分钟。这6户贫困户，就有4户属于D级危房，需要异地安置或者原址重建，而这些贫困户，多是因病致贫，家庭缺乏劳动力，除了政府补助部分，哪里去筹钱来修房子？
进村入户宣讲、落实低保政策，给贫困户找医问药，解决公益性工作岗位……除了扶贫，李维蓉还有日常的民政工作，救灾救济、优抚、临时救助。
自从负责同一个村，巫显通和李维蓉常常联系好一起下乡，巫显通骑着摩托，把李维蓉送到贫困户家，自己再转身回去忙自己的。担心耽误日常工作，需要下乡的工作日，李维蓉和巫显通总是早上5、6点就出门。
白天忙不完的资料，李维蓉晚上加班加点地补。巫显通住院期间，儿子请了一周假回来，李维蓉就匆匆赶回镇上，帮扶的4户贫困户危房改造就要完工了，白天得去看符不符合要求。晚上，要给一批申请临时救助的群众补充资料，一连几天，李维蓉都熬夜到晚上11点才能松口气。
工作
修房子、修公路、随时督查检查
千头万绪扯成线“压力巨大”
年夏天，5社的喻真贵去世，留下了智力不正常的妻子和17岁的大女儿，三儿子四五岁了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，二女儿常年寄住在亲戚家，还有一个刚刚两岁的小儿子。智力障碍的孤儿寡母，生活自理都成了难题。
巫显通做了他哥哥喻真德的工作，让哥哥嫂嫂照看着几个孩子。同时，为了给喻家的两个儿子上户，巫显通跑了无数次民政局，找政策要资金，才给两个孩子做了亲子鉴定、登报公示，前前后后一个多月，落了户，才解决低保问题。
贫困户的危房改造也是一个难题。4组魏华莲家的土胚房，从外面看上去尚好，但实际内部的柱子已经朽烂，山里湿气大、下雨多，随时都可能一场大雨就塌了，危险得很。但魏华莲和丈夫年老多病，儿子儿媳智力都不大正常，膝下还有孙儿孙女需要抚养，日子过得紧巴巴，打工挣的钱，一个月都舍不得割回肉。
做通魏华莲一家危房改造的工作，不容易。李维蓉几乎天天都走山路上门，口水都说干了，好不容易讲明白利害关系，老人点了头。但刚要开工，魏华莲的丈夫去世，又因为要修房子占别人家的林地起了纠纷，魏华莲半夜给李维蓉打电话哭诉，房子修不起来、不修了。李维蓉又上门协调解决，几乎天天都上门盯着工程队，比自己家修房子还费心。“天天都来，要不是她，我哪里修得起房子。”魏华莲眼泪连连。
不仅是魏华莲家，其他几户贫困户危房改造也是费老大的神，有的在外地务工没回村，李维蓉四处找来联系方式做思想工作；开工了，屋基地有几块大岩石，又要找专门的施工队来打；道路硬化好不容易完工了，材料能运进来了，又遇上下雨……扶贫工作卡着进度时间表，督查检查随时进行，进度落后了，一天一个通报，夫妻俩简直觉得压力巨大。
在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，巫显通和村里的老人都熟悉，40多岁的一批又多是自己曾经的学生，但两口子不是没受过委屈。村里确定的第一条硬化公路项目，通过县里公示审批确定下来，但得知水泥路不经过自己生产组的村民不干了，有村民嚼舌根，说肯定是在镇里当干部的李维蓉挑唆的，不让从自己组里过。头一天下乡，这个生产组的村民还热热闹闹地打招呼，第二天再去，都给李维蓉甩了脸色。不明所以的李维蓉听到了闲言碎语，心里堵得慌，刚走回村委会办公室，就大哭起来。“一则项目是县上定的，二则她就是个工作人员，咋个可能是她能决定的？”巫显通说，“棒子”打在妻子身上，实则是在自己身上流着血。
生活
“我已经看淡生死
活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”
年10月的一天晚上，刚刚开过脱贫攻坚例会，李维蓉和丈夫巫显通走进镇党委书记的办公室。
“杨书记，我说不准哪天可能就走了，你还是尽快帮我物色个人接手，我好教他熟悉民政工作的业务，到时候不熟悉、出了纰漏要不得。”
“你要走？调哪里去，我咋不晓得？”
“我还能调哪去，我是怕我哪天就不行了，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工作。”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控制情绪的李维蓉语气里仍然止不住地哽咽，大滴的眼泪从她有些灰暗的脸上滚落。
身后，掐着烟的巫显通沉默着，没有说话。
“我活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。”李维蓉说，前些年自己刚确诊癌症时，儿子工作不稳定、还没结婚生子，确实争着一口气。现在，家里的事已经不用自己费心，这两年忙着脱贫攻坚，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自己生病的事。
如今，面对生死，李维蓉说自己看淡了。
李维蓉今年就50岁了，干到年底，就到了退休的年龄。为什么不提前办理病退？李维蓉怔了一下，说，镇领导担心她的身体，也曾劝过她多休息，平时上班累，领导也会让其他工作人员帮她分担些。但李维蓉觉得，自己马上就要退休了，没有必要请假。自己一天还没有退休，工作就是一份职业，就要用心做下去。
经过几个月的治疗，巫显通的身体明显好转，之前不能伸张的右手手指终于又能握住笔了，只是多写一会就头晕。医生说抽烟对血管不好，但巫显通总是背地里偷偷抽烟，李维蓉拿他没办法，只得禁止他骑摩托车，万一路上犯病了，出了车祸可怎么办。
5日，李维蓉和巫显通一起下乡去走访，贫困户不在家，巫显通掏出手机打电话，却看不清墙上的电话号码，没等他开口，李维蓉就自然地给丈夫念着号码。
记者于遵素摄影陶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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